第24章 兰花雨彤

  这是几个关于在车站遇到的陌生人的故事。

  [六岁问诊]

  那年我躺在一块长不足一米的小木板上,着力点是我爸用一条粗绳两头绑着,给力点是他的脖子。也就是说,我被我爸吊在了身上。

  他双手托着木板,累了就将我放在车站附近的一个住户区的水瓮边上,旁边有一个年轻女人在洗衣服。我躺在那儿被太阳晒得一阵发晕,转头看洗衣服的女人,她的洗衣盆是粉红色的,应该是红色褪成了那样的旧颜色。

  我爸抽了支烟,主动搭了一些闲话。

  她问我们是干吗去。

  我爸踩灭烟说头,给孩子看病去。

  他们顺着还聊了一些别的,但我已睡去。

  我醒来后我妈从厕所回来,我们就走向了车站休息区。

  等了很久那班车才来,人群浩浩荡荡走上前,我躺在卧铺,数窗户外的云。烟瘾犯了的我爸,在车子开动前又抽了一支烟。烟还没燃到一半,胸前戴着“卫生检查员”标识的两个女人上了车,我爸被逮个正着,女检查员态度严厉,要对我爸罚款。

  我爸急忙道歉。

  “不行!说什么也不行!”

  全车人看着,僵持不下去。我爸开始急得冒汗,示意我妈拿钱算了。

  这时候上车的另一个女检查员认出了我们,她拽拽同事的袖子,嘀嘀咕咕了好几句。最后对方什么都没说,默默下车了。

  原来就是方才的那个女人,她下车前冲我们笑了笑。

  我至今不明白她们具体说了什么,但那刻我觉得她的权利好大。

  而对一路省吃俭用的我妈来说,免了罚款是大事,她经常想起时都会不无感激地说,异乡还是有人情味儿的。

  [八岁寻食]

  再大一些儿小木板就放不下我了,我每天必须在我爸背上度过。三个人在异地穿街走巷,城市大得走不到尽头,迷路是常事,像徐铮电影里的那段追逐戏,噔噔噔,走了,噔噔噔,回了,噔噔噔,肚子又饿了。

  面对诱惑,人生不能经历两次。从香气扑鼻的焖面摊走过,迷路返回的时候就走不过去了。我直勾勾地瞪着锅,至今回忆起来那个豆角焖面里的豆角都绿得不像话,与吸满油料的面条混合在一起,像最强烈的对比色。买面的是一对老爷爷老婆婆,我们站着看,我妈不动了,我手抓着我妈也不动了。我爸叹口气,坐了下来。

  然后,从附近的公交车站走来一位穿着发黄的半袖衫的小青年,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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