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走得时候应该是很痛苦的，当我和母亲去把他扶起来的时候，老爹满嘴白沫星子乱飞，手还不停地抽搐着。但是老爹的脸上却有着反常的表情——祥和，且宁静，甚至带着一点淡淡的满足。
我心里有着深深的无力，但却只有淡淡的悲伤。
我们不能强行以亲人的名义要求老爹为我们坚强地活下来，这不是亲情，这是活脱脱的自私。连孔夫子都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和母亲强加给老爹的生存意志和求生欲望，不也是这么一回事吗？
那十万块钱，老爹只支撑着还了一半左右就支撑不住倒下了，剩下的由我帮老爹全部还清了。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不仅有着一种还债一身轻的感觉，更是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仪式感，就好像这是一个庄重的仪式一般。那些之前还感觉得不甚真切的责任感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我感觉到了肩上沉甸甸的重担。
老爹的尸体被几个还算有良心的村民帮忙拖回了我们那间小小的屋子里，丧事并没有大做特做，甚至连小规模的丧事也算不上。也就我帮着老爹换了一身他生前最爱的衣服——母亲本来说要去买一身寿衣的，但是被我劝下来了。最后就我们一家三人给老爹受了个灵，娘在父亲的尸体前说了一宿的话。
平时我值个通宵班，到了两三天就会上下眼皮子打架，根本就撑不下来。但是这天我却精神饱满无比，老爹生前跟我在一起的画面逐帧逐帧地在我脑海中过着，有时猛然惊醒感觉身后有人，转过头去竟然能瞧见腰背挺直的父亲露出了多年未见的笑容，冲我摆着手。
第二天，我们雇了村里的几个年轻人，用家里仅剩的那几块布包裹起老爹的尸体扛到了山里我们家的那块祖坟处，刨了个坑，将父亲下葬在列祖列宗身边，这样就算是完成了葬礼。
或许别的农村地区关于葬礼的礼数都很周全，但是在我们村却没那么多磕磕绊绊条条框框，而且这些所谓的仁义礼数都是在人能保证自己温饱的情况下才会去考虑的——当然，那些流芳千古的人物另谈，我们只是普通人，没那种境界。
老爹走了，原本狭小拥挤的屋子突然变得空荡荡了起来，就好像这一座小小的屋子凭空被拓开了几十平米似的。
我担心母亲一个人在家里会寂寞，而且村民对我母亲的欺负我也不是没有见过，于是我提出带母亲一起去县城里的建议。但是无论我怎么去劝，母亲都固执地拒绝了我的意见。她老说如果自己走了家里的这一亩三分地就没人管了，而且她在村里能找一份生计，也算是能帮这个家做出一份贡献。毕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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