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到口外去
在张为民跨入二十五岁的正月里，一九六零年跑到内蒙古撒拉尔旗的二伯回来串亲戚了。他看到大哥家里还是那么穷，侄子们一个个娶媳妇都成问题了，就对大哥说：“大哥，你让二小和三小跟我走吧。口外那地方，只要长得人模人样儿，能养活了女人，就能娶媳妇。”张为民听见了死活不去。母亲又唠叨他了：“这个三闷头，你也老大不小了，跟你二伯去吧。哥儿们多，谁能成过就谁先成，一个个顶着门框出去，蹬着门限回来，都窝在家里干啥兰？”爹火起了，拍着炕沿急得说：“鞋底大养活你一人大，一个个都学会不听话了！难道你俩想打光棍？难道你俩想让村里人嚼舌头，说我姓张的后山没云前山没雨？咱爷儿们不蒸馒头也得挣口气，给咱姓张家长长脸！”张为民不吭声儿了。张为人脖子一拧：“我是秋后没展苞的大肚高粱，已经错过那个节令，黄不了了。让老三去吧，我给在家里挣钱儿！”老二有老二的打算，他早已决定贷款买小四轮拖拉机跑运输，这年头儿，没钱儿谁家也别想娶媳妇儿。
张为民考虑了大半天，心里堵得慌，跟谁说说呢？看看家庭条件好点儿的伙伴儿们差不多都娶过媳妇了，孩子也可地跑呢。自己咋办？出去吧，就意味着放弃了自己钟情的文学；如果一个人一生中没有了追求，没有了理想，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可不出去吧，自己也老大不小了，父母亲每天晚上的哀叹声，就像两只手来回揪着他的心。
二伯天天在张为民的耳朵边儿讲口外的闲闻轶事，倒腾着口外的种种好处，仿佛口外就是没办法人的避难所，是穷人们的天堂。
“去吧，三毛娃，”二伯抿了一口“帝王”二锅头，“你不知道口外女儿们的单纯，又实在，又能干！只要你养活了她，不耍钱儿，不走外道儿，她就一心一意地跟你过！”
爹和娘知道三毛娃的脾气，只是在一边帮腔。
张为民两手捧了一本路遥的小说《人生》，心不在焉地看着，一直不做声。
不知是在公社上班的我们初中同学刘世元听到什么风信儿自己跑来的，还是张为民的父母专门儿请来的，反正是刘世元的一席话，最后说服了他。
刘世元一米八的个儿，长得肥头大耳，膀宽腰粗的；不像小时候儿，瘦干瘦干的，仿佛一股儿风就能刮跑一般。念书那会儿，学习不咋地，从小学到初中，就知道整天玩耍，上树掏雀儿，下水捞蝌蚪逮青蛙，狼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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