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但船行得摇摇晃晃，加之雨声催人入眠，赵小舟困得眼皮子都要抬不开。
他努力地眨着眼睛，强迫自己清醒些，若错过了这次机会，日后他怕是再没机会好好和江熠宗坐在一起说说话了。
江熠宗瞧见他强打着精神，温声道：“瞧你乏了，还是先紧着休息。”
赵小舟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了点，摇摇头道：“知音难觅，哪肯放过一时半刻。”
江熠宗莞尔一笑，约摸是心下有些许的感动，笑叹道：“好，那我们再聊一聊。”
赵小舟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公子可曾娶妻？”
“未曾。”江熠宗简短地答，又补充道：“不瞒你说，我醒来时身在越云，我知道那是我的家，可从前的事，我却全然不记得了。我记得我好像有重要的事要去做，好像有一个重要的人要去见，但又想不起要做什么事，要见什么人了。许是，我娶妻了，却又忘了……”江熠宗心下想了想。
半晌未听到赵小舟说话，江熠宗偏头去看，才发现说这几句话的功夫赵小舟就已经睡着了。他坐在榻上，头枕着放在案几上的胳膊，肩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江熠宗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苏水，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指了指赵小舟，轻声道：“他睡着了。”
苏水挠了挠头，马上想出主意来，给江熠宗拱了拱手道：“麻烦江公子了。我们公子不喜我碰他，醒来若是知道，怕要生气的。”
江熠宗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苏水却已经迈开步子出去了。他只得转头看了看赵小舟，然后走到了他身边。
近看才发现赵小舟长得十分俊俏，有富家公子的贵气。他清秀的面庞很瘦弱，又白，大概是生了病的原因。他看了半晌，觉得他长得十分眼熟，像是梦里见过。他身上有股清新好闻的百合香，叫自己忍不住凑上去闻一闻。
手碰到赵小舟身上的时候，江熠宗克制着自己清醒了，他缩了缩手，然后扶着他的头轻轻放在了枕头上。
赵小舟睫毛浓密又长，江熠宗不自觉地抬手去碰了碰，就见他睫毛轻轻颤了颤。江熠宗被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要走，手腕却被赵小舟抓住，没个防备，便与他面对面了。
“别走。”赵小舟轻轻道，睁开了眼，“再陪我说说话。”
近在咫尺的距离，两人的鼻息都喷在对方脸上。过度暧昧的氛围，江熠宗脑子，手和心全被人控制，深情对望间，他头伏下去，吻上了他的唇。
雨声嘈杂，赵小舟却感觉耳边格外安静，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他突然又没了主意。他无法推拒江熠宗的温柔，却又担心江熠宗对他动了情日后又该难过一次，这一刻，他恨自私的自己。
只蜻蜓点水似的一碰，却牵起了赵小舟的心。“江余……”赵小舟沉着声喊了声他的名字。
“怎么了？”江熠宗轻喘着气抱着他，轻轻应了一声。
赵小舟咽了下口水，顿了顿，低声道：“你清醒一点。”
江熠宗清醒不了，在不通风的封闭空间内不断升起的燥热温度，催发着百合香窜进他的鼻间，直冲上脑子。尽管保留着意识克制自己身体的躁动，可他清醒不了，只想抱着赵小舟，就想紧紧地抱着他。
赵小舟身上没劲，挣脱不开他的拥抱，但怕他清醒之后面对自己会尴尬，还是在耳边提醒他：“你清醒一点。”
可江熠宗仿若听不见他的话。
“去开窗吧，江余，太热了。”
江熠宗偏头看了眼窗户，放开了赵小舟的身子去开了窗。风夹杂着雨打到他脸上，他终于空开了脑子。
赵小舟怔怔地看着他的后背变得僵硬，沉默了好一阵，轻声道：“过来坐吧，方才说到哪儿了？你娶妻了吗？”
江熠宗缓缓转过身，看他一眼，又垂下了头，默默坐回了原来的地方，“我说过了，你呢？娶妻了吗？”
赵小舟想了想，迟疑道：“算是有过。”
“有过？”
“我父亲迫我娶的，当时我做错了事，我以为喜欢的人再也不会原谅我了，便妥协了。”
“后来呢？”
“后来，娶的姑娘原本也有心上人，也是被父亲所迫，我便成全他们了。”
“我是说，后来，你和你喜欢的人怎么样了？”江熠宗终于抬起头，直视赵小舟，好像十分好奇这个问题。
赵小舟对上他的眼睛，认真回答道：“后来，他来找我，原谅我了。但我们身份复杂，从没好好在一起过。仔细想想，我们总也没在一起待过多久，只是经历过生死，所以相信彼此。”
“现在呢？你和他怎么样了？”
“他失踪了。”
江熠宗又没了话。
赵小舟也没有再接上。
窗户吹进的雨丝打湿了窗边的一小块地板，江熠宗过去关上了窗，然后迅速说了声：“对不起。”又迅速迈开步子出了门。
赵小舟看着他的背影出了门，不知道他的这句对不起是因为之前的行为，还是刚才那句不小心问到他伤心处的话。
赵小舟躺了下去，扯上被子盖好，乏了，很快便睡着了。
快到宁阳时，突然电闪雷鸣，雨势渐大，风也大了起来，江上没法再行船了。船家让船靠岸，带几人先找地方落脚。
赵小舟可以自己走路，但风一大，难免吃力，大颗的雨砸在脸上，黑漆漆的夜里，睁不开眼，也看不见路。苏水扶了他一下，小声问道：“殿下，要属下背着吗？”
赵小舟摇了摇头。
江熠宗也留意着赵小舟，雨浸透了他的衣裳，可以看到骨头根根分明。想到苏水说的赵小舟不喜被他碰的话，不知是不是开玩笑的，江熠宗都直接到了赵小舟面前。
他微蹲身，道：“上来，淋了雨要生病的。”
赵小舟犹豫了一下，上了江熠宗的背，苏水勉强撑着伞。
“我重吗？”赵小舟问道。
“有点硌。”江熠宗笑道。